秋声 (1200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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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是个睡眠甚好的人，极少主动失眠，但每个季节，总有那么几天的夜晚和早晨会被扰了清梦，短则三五天，长则十天半个月，声嚣并非来自人类所造，而是出于自然之手。
　　深冬的夜多半是深沉寂静的，偶尔会有寒风呼号和冷雨敲窗搅了睡眠，终因冬夜门窗紧闭，声响自然渺远了些，翻一个身，蒙头再睡，窗外的一切尚可不理。
　　到了早春时分，万物初萌复苏，春气暗涌，夜里会听到猫在叫春，酷似小孩的哭泣声，初时真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哭闹，听得多了才知不是。有时深夜里几多歇斯底里的凄厉声突起，尖锐地撕破夜的静谧，突而将人从睡梦中拽出来，仿佛刚经历了一条幽暗森恐的甬道，浑身泛起湿漉漉的森凉之感，着实的午夜惊魂。一直闹不明白，猫叫春为什么要如此凄厉恐怖，莫非这也是一种深情？依我看，倒更像是一种悲凄的怨情。到了春意更柔软的时候，夜里倒是安稳，不过早晨可不一样了，鸟鸣声早于闹铃吵醒美梦中的我，鸟雀们聚在围墙下的那排绿化树上，或是躲藏在开在墙上的空调洞孔里，有时干脆跳到我的窗台上，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。既然被吵醒了，恼也不必，那就索性闭着眼听一阵子鸟雀的大聚会吧，貌似乱哄哄的吵闹，仔细听颇有趣见秩序，有叽-叽-叽-的单调，有啁啁啁啁啁--的急促，也有婉转的起伏，因而原谅了它们的扰人清梦。当然，春夜里还有蛙声嘹亮，曾经在乡下有过这样的经历，住在四周稻田环围的一幢房子里，夜里蛙声破空而起，此起彼伏，声势浩大，此时此刻，天地之间，只见蛙声，再无别的了，蛙们开了一整夜的音乐会，人也跟着听了一整宿，根本无法入得了睡。
　　夏天，不用说，那就是高歌不休的蝉鸣了，日夜轮番轰炸，清睡难得。
　　而眼下的清浅的秋，山色葱茏青翠依旧，还未到醉翁所著的《秋声赋》里草木摧败零落萧瑟之时，蝉噪是早已消弭，开着的窗户外，蟋蟀鸣叫愈加清晰，一声高过一声，犹如雨后草木般渐趋繁茂亮绿，繁茂得让人难以入眠。先前曾记小文如是，“夜深之际，躺在黑暗中，将睡未睡之时，侧耳拦截一段夜色，远远近近地，仿佛交响乐起伏合奏，近的，一声起，一声落，间歇几秒，又循环，可分明听出独鸣的孤和寂，而远处，则是万千的和弦，声鏦鏦铮铮，浩如波涛，回环不歇，是宏大的背景，愈衬得近处的岑寂无尽。可静静地听许久。雨夜里慢听，视觉便置换了听觉，仿若晴朗夜空下，有无边月色在流淌。”一直以来，我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蟋蟀是居于草丛中，而不是泥土中的洞穴，于是会想，下雨的夜晚，它们会同草棵一样被淋湿，瑟瑟发抖，自然无暇幽鸣，可事实上不是，它们在雨夜照样从容响亮地鸣叫。我也一厢情愿地认为有蟋蟀鸣叫的夜晚一定是有如水流淌的月光，尽管事实上也并非如此。这么多年来，年年秋起，都能听得蟋蟀清鸣，却一直没能见到它们，无数回路过草丛，自然生起想捉一只蟋蟀的念头，不过，谈何容易，当我一走近，它们就屏声不叫，当我一离开，又叫开了，和我捉着迷藏，因此，我也始终认为，蟋蟀是神秘的。
　　很快，秋会往深处滑去，眼下有些吵人的蛩声亦会很快苍老，低落下去，继而销声匿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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